作者赵柒斤
古代新生入学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仪式——“开笔礼”,其与“正衣冠、拜先师、净手礼”共同组成人生四大礼之一的“入学礼”(其他为成人礼、婚礼、葬礼)。
“开笔礼”作为入学仪式最后一道程序,包括朱砂开智、击鼓明智、描红开笔等。“朱砂开智”,即先生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,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个红痣,“痣”与“智”谐音,寓意孩子从此开启智慧;“描红开笔”就是在先生指导下,新生学写人生第一个字,此字寓意非常深刻。由此可见,古人认为一支“笔”对学生及其人生是多么重要!
与墨、纸、砚一起被称“文房四宝”的笔,传说由秦国著名将领蒙恬所造,却被出土的文物打脸:毛笔在蒙恬改良之前就已存在多年。春秋战国时期,各路诸侯国对笔的称呼也不一样,秦国称“笔”,楚国称“聿”,吴国称“不律”,燕国称“弗”,还有诸侯国称“苍豪”。秦始皇统一中国后,诏令全国书写工具一律称“笔”,并一直沿用至今。
作为书写、绘画工具,笔的诞生,受益者首当其冲是文人墨客。于是,他们极尽所能地美化“笔”、升华“笔”,不仅给笔起了诸多雅名,而且对笔“生产”过程及其产品也带“笔”褒赏或评论,如笔触、笔端、笔迹、笔法、笔力、笔致等。跟“笔”搭档,如此美妙,许多人便对“笔”动起歪脑筋。史料记载诸多毁笔、偷笔及神仙送笔典故让人忍俊不禁。明朱国帧《涌幢小品》卷七“嚼笔”故事耐人寻味:“二秀才俱《春秋》有名,相善。秋试前夕,同榻,一生俟(等待)睡熟,密取彼生眷真之笔,悉嚼去其颖(笔尖),明日抽用已尽秃,大惊,取起草者姑代,则温滥如帚。乞诸邻,又皆坚拒,恸哭欲弃卷出,倦而假寐。有神拊其背曰:‘起,起!写,写!’既起,视笔依然完好,执之,且疑且写,既毕,仍秃笔也。交卷至二门,一生在焉,迎问曰:‘试文称意否?’谢曰:‘无之,但得完卷耳。’明日,其名粘出,不得终试,秃笔生魁选联试。”即便今天的高考,像这样毁他人试卷及涂改他人姓名的事件也时有发生,但到头来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到南北朝时期,笔从书写工具的“专利”,引申为“文”乃至用笔之人。南朝梁姚思廉《梁书·沈约传》云:“谢玄晖善为诗,任彦升工于笔,约兼而有之。”南朝梁萧纲《与湘东王书》论文章之弊时说:“诗既若此,笔又如何。谢眺、沈约之诗,任昉、陆倕之笔。”唐杜甫《寄贾至严武》也有“贾笔论孤愤,严诗赋几篇”的句子。“笔”演化成“文章”后,脑洞大开的人再次发明诸多美得冒泡的相关词汇,诸如伏笔、命笔、亲笔、代笔、御笔、闲笔、润笔及文人墨客最喜欢享受的“神笔、妙笔、大手笔”等。
笔本来是死的,但被人寄寓情感,就活了,且活得有声有色。我对笔的第一印象,竟是来自幼时的童话《神笔马良》,小小年纪,竟隐隐约约觉出了笔就是正义与担当,传递的都是正能量。上学后,才知道一支笔,邂逅思想,就变得所向披靡、无所不能:妙笔一划,就是旖旎风光、锦绣文章;御笔一勾,往往人头落地、民不聊生;媚笔一提,便是指鹿为马、好人蒙冤。笔既可传“情”,成就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等的美好爱情,也能毁“爱”,陆游忍痛写休书,便结束了与唐婉的神仙眷侣;笔能让名利双收,也可叫人名誉扫地;笔能让人流芳百世,也能叫人遗臭万年。
当然,这一切与笔无关,关键是执笔之人。古人倡导的“身要直、心要正、眼要平、指要实”执笔之法,不仅仅是教人怎样用笔、运笔,也是传授做人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