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林大学文学院中国史系
[摘要]秦汉时期的皇族档案,主要是宗室名籍和根据名籍编撰而成的帝王诸侯世谱、年谱。至中古时期(魏晋南北朝隋唐),皇族档案的形式和编撰制度出现了新进展:在魏晋南北朝,皇族档案呈现出“谱牒化”和“士族化”倾向;至唐代,皇族谱牒编撰又展现出“制度化”和“多样化”特点。
[关键词]皇族档案;中古中国;名籍;谱牒
中国古代的皇族档案,可追溯到先秦王室和诸侯公室的世系记录,[1]《世本》就是这些世系记录的集成之作。秦汉时期,皇族谱系档案的编撰,深受朝廷重视。正如潘光旦所说:“汉代平民之谱学不重。帝室及诸侯王之谱系,则事关继世传统,自不容不详尽。”[2]
秦汉时期的皇族档案,主要包括两类:一是宗室名籍,包括宗室属籍、“诸王世谱”和外属图,分别著录皇帝“五属内”宗室、诸侯王子孙和外戚的世系、名讳等信息,由九卿中的宗正掌管。[3]二是帝王诸侯的世谱、年谱,按世次或年代记载帝王诸侯的继承顺序、在位时间等信息,比如见于《汉书·艺文志》的《帝王诸侯世谱》《古来帝王年谱》和见于《隋书·经籍志》的《汉氏帝王谱》。这类文献当以宗室名籍为材料来源,潘光旦甚至认为是“宗正之成绩”。[4]《史记》《汉书》诸表中的“世表”“年表”,也属于类似的文本。修家谱就用大谱师。
秦汉帝国已建立起较完善的皇族档案编修和管理制度。至中古时期(魏晋南北朝隋唐),皇族档案的形式和编撰制度又出现新的进展:在魏晋南北朝,皇族档案呈现出“谱牒化”和“士族化”倾向;至唐代,皇族谱牒编撰则展现出“制度化”和“多样化”特点。既往研究曾论及中古皇族档案在文献中著录情况、皇族档案的编撰与管理制度、皇族档案的种类与内容;[5]但前贤们对皇族档案的形式从“名籍”到“谱牒”这一转变则讨论不足,对魏晋南北朝皇族档案“士族化”、唐代皇族档案编撰“制度化”和“多样化”的阐述也不够充分,未能完全展现这一时期皇族档案的新进展,而这恰是本文有意着力论述之处。
1魏晋南北朝皇族档案“谱牒化”
《续汉书·百官志》注提到记载汉朝的“诸王世谱”,[6]可见皇族档案至少在东汉已被称为“谱”。东汉灵帝时,卢植上书称:“今同宗相后,披图案牒,以次建之”,[7]将皇族档案称作“图”、“牒”。不过,汉代皇室档案的性质尚未脱离“名籍”的范畴。至魏晋南北朝,各政权因承汉制,设宗室属借以管理皇族,而皇族档案也出现了从“名籍”到“谱牒”的明显转变。
宗室名籍(属籍)在汉代由宗正职掌,晋朝同样如此,[8]而《晋书·职官志》称“宗正,统皇族宗人图牒”,[9]将“属籍”称作“图牒”。晋朝宗室名籍的“谱牒化”,从《晋书·武悼杨皇后传》载东晋虞潭奏议也可得到证明。虞潭奏议提到他担任宗正时,“帝谱泯弃,罔所循按”,是故他与华恒、荀崧等官员根据“旧谱”重新编修皇族档案。[10]虞潭将宗正职掌的皇族档案称作“帝谱”、“旧谱”,可与《晋书·职官志》的记载相互参证,都是皇族档案由“名籍”向“谱牒”转变的反映。
魏晋以来的上述转变,无疑与门第观念和谱学的兴盛相关。正如宋人郑樵在《通志·氏族略序》中所言,当时“官有簿状,家有谱系”,“人尚谱系之学,家藏谱系之书”。[11]皇族档案的编撰也深受这种观念和风气影响。
如果说晋朝以宗正主导下编撰的皇族档案,既继承了汉朝宗室名籍,又展现出“谱牒化”的倾向,那么,《隋书·经籍志》(下简称《隋志》)、《旧唐书·经籍志》(下简称《旧唐志》)、《新唐书·艺文志》(下简称《新唐志》)著录的数种南北朝的皇族谱牒,则可直观地展现出当时皇族档案的“谱牒化”。根据《隋志》和两《唐志》,并参考清人姚振宗《隋书经籍志考证》,[12]可得到如下10部皇族谱牒:(1)《宋谱》四卷;(2)《齐帝谱属》十卷;(3)《齐梁帝谱》四卷;(4)《齐梁宗簿》三卷;(5)《梁帝谱》十三卷;(6)《后魏谱》十卷;(7)《后魏皇帝宗族谱》四卷;(8)《齐高氏谱》六卷;(9)《后齐宗谱》一卷;(10)《周宇文氏谱》一卷。
郑樵《通志·艺文略》将谱系类文献分为“帝系”、“皇族”、“总谱”、“韵谱”、“郡谱”、“家谱”六类。《隋志》和两《唐志》载10部皇族谱牒均见于《通志·艺文略》,其中(1)(2)(3)(5)(6)(8)(10)7种谱牒见于“帝系”类,其余3种则置于“皇族”类。[13]《通志》的分类,不知是否有直接依据。就两类谱牒中各书名来看,“帝系”类是记录皇族谱系、名讳的世系谱;而“皇族”类则以“宗谱”、“宗簿”为名。杨东荃推测上述谱牒“都可能出自宗正的纂修”。[14]从晋朝宗正职掌“帝谱”、“皇族宗人图牒”之说来看,《齐帝谱属》《齐梁帝谱》《齐梁宗簿》《梁帝谱》《后齐宗谱》等以“帝谱”、“宗簿”、“宗谱”命名的谱牒,出自宗正之手的可能性较大,或以宗室名籍为史料来源。
不过,南北朝也出现了非宗正(或宗师)系统官员编撰的皇族谱牒,至少有如下三部:其一,两《唐志》载《司马氏世家》二卷,《史记索隐》《史记正义》引有晋谯王司马无忌《司马氏系本》,据清人章宗源考订,二者当为一书。[15]司马无忌为东晋时人,但据《晋书》本传,他未曾担任过宗正。其二,西魏末年,宇文泰令丞相府右长史宇文测“详定宗室昭穆远近,附于属籍”。[16]这部属籍即宇文氏宗谱,而且很可能为后来的北周宗室属籍所因袭,以致史书追记作“属籍”。但宇文测在北周立国前即已病逝,在他编撰这部宗谱时,亦非宗正或宗师。其三,北周武帝时,敕鲍宏“修《皇室谱》一部,分为《帝绪》《疏属》《赐姓》三篇”,[17]而鲍宏从未担任过宗师等官职。
简言之,魏晋南北朝的宗室档案呈现出“谱牒化”倾向,宗室属籍被称作“帝谱”、“宗谱”,渐脱“名籍”的范畴。南北朝各政权的皇族宗谱,既有出自宗正系统官员之手,亦有官员和宗室个人编撰而成的。
2魏晋南北朝皇族谱牒“士族化”
宗室属籍“谱牒化”,源自魏晋南北朝皇族属籍、谱牒的编撰,效仿士族家谱。正如上文指出,先秦秦汉时期,皇族谱系档案较庶姓更为发达。但魏晋以降,门阀观念盛行,谱学发达。不仅士人讲究家世阀阅,皇室也十分注重,皇族谱牒呈现出“士族化”的倾向。这种“士族化”倾向,主要表现于如下两点。
第一,如士族谱牒一样,皇族谱牒也呈现出夸耀族姓或攀附旧族的情形。尽管魏晋南北朝的皇族谱牒均已散佚,但正史“帝纪”(或“序纪”)言及家族姓源和谱系传承,当源自皇族谱牒,从中可清楚地看到皇族夸耀族姓或攀附旧族的情况。晋朝皇族河内司马氏,本即汉魏世家大族,晋朝立国后更成为当朝“第一家族”,《晋书·宣帝纪》追述了司马氏的姓氏起源,并将河内司马氏的近祖上溯至秦汉之间的殷王司马卬。[18]上文提到的晋谯王司马无忌《司马氏系本》,亦追溯了司马氏的世系。这表明晋朝属籍或皇族谱牒存在夸耀族姓阀阅的记载。南朝各代皇族与晋皇室不同,不乏出自将门乃至寒门。就正史(“南朝四书”)的“帝纪”来看,宋皇族彭城绥舆里刘氏,上溯谱系至汉楚元王交;[19]齐、梁皇族兰陵萧氏,谱系攀附汉相萧何、萧望之;[20]陈皇族吴兴长城陈氏,攀附汉魏名族颍川陈氏,[21]甚至追溯世系至先秦的胡公满。[22]在北朝,北魏皇族出自鲜卑,但《魏书·序纪》将拓跋氏追溯到黄帝、昌意;[23]北齐皇族高氏,研究者指出其家族伪冒渤海高氏;[24]北周皇族宇文氏,《周书》也编排了一份上溯至炎帝神农氏的谱系;[25]隋皇族杨氏,则攀附弘农杨氏。[26]修家谱就用大谱师。
夸耀家世或攀附旧族,是中古士族编撰谱牒时往往会进行的一项工作。如上所论,南北朝的皇族也展现出同样的努力。究其根源,在门阀制度、门第观念盛行的时代,皇族作为政治上最有权势的家族,也要得到社会上名门望族的承认,甚至连皇帝也学习、效仿士人文化,展现出“士人化”一面。[27]是故,宗室属籍走向“谱牒化”的同时,也呈现出“士族化”特点。
第二,魏晋南北朝皇族谱牒“士族化”,还表现在皇族“中表簿”、“亲簿”的出现。
中古士族尤重视婚姻与仕宦,因重婚姻而重中表亲,以致士族不仅编撰本族家谱、宗谱,还撰有“亲表谱”、“中表录”等亲族档案文献。清代学人姜宸英即提到:“南北朝最重表亲,卢怀仁撰《中表实录》二十卷,高谅造《表亲谱录》四十余卷,此风至唐犹存。”[28]姜氏提到的两部著作,《表亲谱录》当作《亲表谱录》,为北魏大族渤海高氏的高谅所撰,《魏书·高谅传》称高谅“造《亲表谱录》四十许卷,自五世以下,内外曲尽”;[29]《中表实录》为北齐士族范阳卢氏的卢怀仁所撰,事见《北齐书》本传。[30]
南北朝士族撰“亲表谱”、“中表录”,正是讲究门第婚姻的表现,而皇族档案也出现类似的文献。根据《隋志》和两《唐志》,可发现如下四部著作:(1)《齐永元中表簿》五卷(或作“六卷”);(2)《梁大同四年表簿》三卷;(3)贾冠《国亲皇太子序亲簿》一卷(四篇);(4)《梁亲表谱》五卷。此外,《梁书·王僧孺传》称王僧孺在天监初“撰《中表簿》及《起居注》”,[31]此《中表簿》无疑也是类似的作品。
以上五部“中表簿”,均为南朝作品,主要记载皇帝、太子的中表亲。尽管汉代存在记录外戚家族的档案(“外属图”),但南朝皇族“中表簿”无疑是对士族的模仿。清人全祖望称:“六朝重亲表支系”,“齐人有《永元中表簿》,梁人有《亲表谱》。是盖当时甄别族姓之学,所借以相羽翼者。”[32]全祖望提到的《永元中表簿》《亲表谱》即上文提到的《齐永元中表簿》《梁亲表谱》。中表亲是婚姻的产物,皇族的中表亲多为士族(尤其是高门士族)。皇族“中表簿”的编撰,会得到皇权和士族的共同支持,以维系双方的政治权力和社会地位。
从魏晋南北朝皇族谱牒夸耀阀阅以及“中表簿”的存在,可见皇族谱牒“士族化”的倾向。此外,还应指出的是,魏晋南北朝的皇族与士族存在身份的转换。一方面,部分皇族本来就是士族,例如晋朝皇族河内司马氏、齐梁皇族兰陵萧氏,其家族在成为皇族前当已有家谱,立国后家谱转变成皇族谱牒。另一方面,朝代更替后,前朝皇室亦可能进入士族行列,包括晋朝皇族河内司马氏、梁朝皇族兰陵萧氏、北魏皇族河南元氏等。这些皇族后裔可能也编撰、整理本族谱系,例如《隋志》、两《唐志》著录有元晖业《后魏辨宗录》,《魏书·元晖业传》称魏宗室元晖业在北齐“撰魏藩王家世,号为《辨宗室录》,四十卷,行于世”;[33]兰陵萧氏后裔萧颖士,于唐代撰《梁萧史谱》二十卷。[34]这些前朝皇族后裔编撰的家谱、宗录,兼具皇族谱牒和士族谱牒的性质,也可算作皇族谱牒“士族化”的一个方面。
3唐代皇族谱牒编撰“制度化”与“多样化”
唐代皇族谱牒编撰,继承汉晋南北朝,并呈现出“制度化”和“多样化”特点。
3.1皇族谱牒编撰“制度化”
唐朝继承汉晋南北朝制度,设宗正“掌皇九族、六亲之属籍”。[35]唐代宗室属籍,亦称“宗室谱牒”,无疑是继承了魏晋南北朝宗室名籍“谱牒化”的倾向,但唐代宗室谱牒编修更加“制度化”。
在唐前期,皇族档案的编修,由宗正寺主持,制度颇为严格。《唐六典》称:“凡皇家五等亲及诸亲三等存亡、升降,皆立簿籍,每三年一造。除附之制,并载于宗正寺焉。”[36]唐代宗永泰年间,谱学家柳芳编修《永泰新谱》,史称他“按宗正谱牒,自武德已来宗枝昭穆相承,撰皇室谱二十卷”。[37]柳芳能顺利完成《永泰新谱》,正源自唐高祖至代宗近年的“宗正谱牒”(即属籍)基本完整,而这无疑源自唐代宗室属籍编撰制度的严格。
至唐后期,宗正寺专门设置皇族档案的编修机构“图谱院”,设知图谱官一人、修玉牒官一人,专门职掌修皇族谱牒事务。[38]这一机构的设置,无疑令皇族谱牒的编修与管理制度更加完善。唐宣宗大中六年(),修图谱官李弘简曾上报宗室谱牒自远祖以来“宗祊有序,昭穆无差”,足见此前编修之严格,但他也说“近日修撰,率多紊乱”。因此,宗正寺上奏,建议宗室子弟各录“家状”,著录各自的“始封建诸王及五代祖,及见在子孙”,送图谱院,再由宗正寺审核,以令宗室属籍精详完备。宣宗同意了宗正寺的上奏。[39]当时,皇族档案编撰出现“紊乱”,可能是由于唐后期皇权衰落,以致皇族信息的报送、编修制度松弛。而宣宗被史家视作唐后期的中兴之主,有“小太宗”之誉,皇权复兴给皇族谱牒编修的再度完善提供了契机。宗正寺的建议被皇帝接纳,令皇族档案的编修重新完善,确保了唐后期皇族档案的相对完整。这也是宋人能够完成《新唐书·宗室世系表》的主要材料依据。修家谱就用大谱师。
唐朝皇族谱牒编撰“制度化”,当与唐朝意图彰显皇权有关。唐前期,皇权有意将皇族塑造成政治和社会地位最高的家族,故贞观年间官修《氏族志》定门第等级以皇族为首。[40]皇族档案编修在唐初更加制度化、程序化,也是出于这一目的。至唐后期,皇家谱牒编撰,有学者认为“似乎‘叙唐朝之崇’,实际是皇室面对藩镇割据、宦官专权而求得心理安慰的一种无可奈何的表现”。[41]不过,唐后期皇权虽渐趋衰落,但一直意图复兴,在皇权受威胁之际,作为一种可彰显皇权的外在形式,皇族谱牒反而更有编撰的必要。这可能是唐后期皇族谱牒编撰制度得到完善的原因之一。此外,唐朝后期为拉拢功臣或藩镇将领,往往将他们纳入皇族谱牒,比如沙陀人朱耶赤心赐姓名李国昌,“籍系郑王房”。[42]皇族谱牒的编撰及相关制度的完善,也有助于吸引这些将领对朝廷的支持。
3.2皇族谱牒编撰“多样化”
皇族谱牒的编撰,唐前期主要是宗室谱牒(属籍)的编修;至唐后期,在制度化的宗室谱牒编修外,又有过数次官修谱牒举措。相关情况,主要见于《唐会要》之“氏族”和“宗正寺”二篇和《册府元龟·国史部·谱牒》的记载。目录学著作,包括《新唐志》、《崇文总目》、郑樵《通志·艺文略》、陈振孙《直斋书录解题·谱牒》、王应麟《玉海·艺文》等,对唐后期的官修皇族谱牒有着详略不同的著录。根据上述文献,本文将唐后期官修皇族谱牒归纳为如下四次:
第一次:玄宗朝,李林甫主持编撰《皇室新谱》1卷,并由玄宗御制序。
第二次:代宗朝,永泰二年(),柳芳主持编撰《永泰新谱》(又名《皇室新谱》)20卷和《皇室系图谱》,记载自唐高祖以来皇族谱系。
第三次:文宗朝,开成元年至四年(—),李衢、林赞主持编修《皇唐玉牒》卷(或作卷)、《大唐皇室新谱》1卷、《唐皇室维城录》1卷及《皇后谱牒》;柳璟于开成四年继承其祖柳芳《永泰新谱》撰成《续皇室谱》10卷。
第四次:昭宗朝,李匡文撰成《天潢源派谱》1卷、《玉牒行楼》1卷(或作2卷)、《唐偕日谱》1卷、《皇孙郡王谱》1卷、《元和县主谱》1卷、《李氏房从谱》1卷。
以上四次官修皇族谱牒,由宰执或精通谱学的官员主持,谱牒种类呈现出明显的“多样化”特点。《通志·艺文略》将历代皇族谱牒分为“帝系”、“皇族”两类。[43]杨东荃将唐代皇族谱牒归纳为“玉牒”、皇后谱牒、《天潢源派谱》、皇子皇女谱和宗室谱五类。[44]本文借鉴二者,将唐代皇族谱牒分成如下四类:
(1)皇室系谱:包括李林甫《皇室新谱》、柳芳《皇室系图谱》、李衢《大唐皇室新谱》《唐皇室维城录》、李匡文《天潢源派谱》《李氏房从谱》。这些谱牒多仅1卷,大致仅载皇族谱系,而不载具体信息。
(2)皇室宗谱:包括柳芳《永泰新谱》和柳璟《续皇室谱》。这类谱牒包含唐朝各代宗室,内容包含名字、官爵等较详细的信息,材料来源为宗正谱牒(属籍)。
(3)玉牒:包括李衢、林赞编修《皇唐玉牒》和李匡文《玉牒行楼》。宋代以后,“玉牒”成为皇族谱牒的专称,其名始见于唐。宋人高似孙称“玉牒见于唐,所以奠世系、分宗谱也”,[45]功能与“系谱”或“宗谱”似没有区别。《皇唐玉牒》记载代宗至文宗的皇室谱系和信息,篇幅颇大,应属“宗谱”,研究者甚至认为柳璟《续皇室谱》为此书的简本;[46]《玉牒行楼》记录“唐室宗属子孙”,但篇幅甚小,属于“系谱”。[47]本文将之单列一类,既是鉴于“玉牒”在宋代以后的地位,又考虑到唐代“玉牒”的命名有着区别于一般“皇族谱”(含系谱与宗谱)的特殊意义。“玉牒”之名,源自“立号建名,期于不朽”;《皇唐玉牒》之名,也有着“特创嘉名,以光帝籍”的旨趣。[48]
(4)皇后、皇子、皇女谱:包括李衢《皇后谱牒》和李匡文《唐偕日谱》、《皇孙郡王谱》、《元和县主谱》。《皇后谱牒》、《皇孙郡王谱》、《元和县主谱》无疑是按记录的人物身份来命名的,至于《唐偕日谱》“纪高祖至昭宗,中宫及太子诸王公主名号封拜出降年月”,则兼载皇后、太子、诸王、公主。[49]
从上述四类皇族谱牒的情况来看,唐代皇族谱牒的种类较诸南北朝要丰富得多。此外,唐代还存在皇室各房支的房谱、家谱,例如《新唐志》著录的《纪王慎家谱》1卷、《蒋王恽家谱》1卷、《李用休家谱》2卷。唐后期官修皇族谱牒“多样化”的特点,是对皇族档案“谱牒化”、“士族化”后的进一步发展,也是唐朝彰显皇权意图的表现。
4结语
汉唐之间,皇族档案经历了由“名籍”到“谱牒”的转变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,皇族档案呈现出“谱牒化”和“士族化”的倾向。魏晋南北朝皇族谱牒明显深受门第观念影响,展现出效法士族的一面,构成当时谱学的一部分。
至唐代,皇族档案编撰制度更加完善,设专门机构和官员撰修、管理皇族档案事宜。皇族谱牒也呈现出“多样化”面貌,唐代的几类皇族谱牒,包括皇族系谱、宗谱、“玉牒”和皇后、皇子、公主谱,为后世所继承,尤其是“玉牒”成为皇族谱牒的专称。唐代皇族谱牒编撰的“制度化”与“多样化”,与唐朝彰显皇权的意图相关。而唐代皇族谱牒编撰的制度和形式,则为后世继承和发展。
注释与参考文献:
[1][14][44]杨冬荃.历代皇族谱牒述略[J].历史档案,(1):-.
[2][4]潘光旦.中国家谱学略史[M]//潘乃穆,潘乃和.潘光旦文集:第8卷.北京:北京大学出版社,:.
[3]参见拙文《五属观念与汉代宗室属籍》,《传统中国研究集刊》待刊稿。
[5]杨冬荃.历代皇族谱牒述略[J].历史档案,(1):-;王鹤鸣.中国家谱通论[M].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,:-;谢保成.隋唐五代史学[M].北京:商务印书馆,:.此外,学人对中古谱牒的研究,对皇族谱牒也有涉及,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