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维崧月华清,将半帙南国香词,做一夕

陈维崧《月华清》

漠漠闲愁,濛濛往事,胜似柳丝盈把。记解春衣,曾宿扬州城下。粉墙畔、谢女红衫;菱塘上、萧郎白马。月夜正游船,争取绿纱窗挂。如今光景难寻,似晴丝偏脆,水烟终化。碧浪朱栏,愁杀隔江如画。将半帙南国香词,做一夕西窗闲话。吟写,被泪痕沾满,银笺桃帕。

《芙蓉斋集》,作者友人宗元鼎(号梅岑)所著。广陵郡故城在今江苏扬州市东北。词一起三句写今时情怀。“漠漠”,密布貌。陆机《君子有所思行》:“廛里一何盛,街巷纷漠漠。”“濛濛”,迷离,迷茫。岑参《与高适薛据登慈恩寺浮图》:“五陵北原上,万古青濛濛。”白居易《江夜舟行》:“烟澹月濛濛,舟行夜色中。”闲愁之如浓云密布,是由于往事已远,依稀迷茫,令人无限感慨。接再加以强调:闲愁和往事之浓之多,又都远胜过满把的柳丝。“记”字领以下数句,为“忆广陵旧游”。那时春衣初解,“曾宿扬州城下”。远在五代的孙光宪曾云:“白春衫如雪色,扬州初去日。”(《谒金门》)而“扬州胜地也。每重城向夕,倡楼之上,常有绛纱灯万数,辉罗耀列空中,九里三十步街中,珠翠填咽,邈若仙境”(于邺《扬州梦记》)。扬州夜市风流繁华,纸醉金迷: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。”(徐凝)“夜市千灯照碧云,高楼红袖客纷纷。”(王建)这一切都由来已久了。

接描绘出一幅轻柔倩丽充满青春气息的生活图景:“粉墙畔”四句,隔句相对,十分工稳,又可互文见义。粉墙,菱塘;谢女,萧郎;红衫,白马。这两两成双的意象,它们或显示出环境的清幽,或透出人情的美好,或隐寓撩人的情思。加之行文的似散实严,错落有致,其美学情味更浓了。

“谢女”,此泛指女郎。李贺《牡丹种曲》:“檀郎谢女眠何处,楼台月明燕夜语张先《谢池春慢》:“尘香拂马,逢谢女城南道。”“萧郎”,旧指梁武帝萧行(见《梁书·梁武帝纪》上),后以泛指所亲爱或为女子所恋的男子。崔郊《赠去婢》:“侯门一入深如海,从此萧郎是路人。”歇拍尤见旖旎,风情万种“月夜正游船,争取绿纱窗挂。”这二句应上“解春衣,曾宿扬州城下”。如果说“粉墙畔”四句,写白天的游赏纵乐,这时便双双掩窗入睡了。其实“忆广陵旧游”这段文字,颇类韦庄《菩萨蛮》:“如今却忆江南乐,当时年少春衫薄。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翠屏金屈曲,醉入花丛宿。”韦词疏朗明快,而此词很是细腻,密意柔情,令人意远,尤音节和婉,意象玲珑剔透。

“晴丝”,又称游丝,蜘蛛昆虫所吐的丝,因其飘荡于空中,故名。庾信《春赋》:“一丛香草足碍人,数尺游丝即横路杜甫《春日江村》:“燕外晴丝转,鸥边水叶开。”又,《牡丹亭·惊梦》: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,摇漾春如线。”晴空的游丝,水上的淡烟,易折易碎,如今难寻,俱皆成空了。“碧浪朱栏”,喻扬州风光之美。但如今这如画美景,已不能亲临,又怎不“愁杀”。“杀”通煞,极甚之辞。那么只有将老友宗梅岑的这《芙蓉斋集》(内有词一卷)作为“西窗剪烛”夜深倾谈时的闲话了!“帙”,本指书套,书函,书一函称一帙。后也用以称卷册、函册。《隋书》卷四十九《牛弘传》:“今御书单本,合一万五千余卷,部帙之间,仍有残缺。”一结,尤为凄清哀伤:在吟写此词时,已泪痕沾满“银笺桃帕”(信纸手帕)了!

此词上阕忆昔,辞藻华美,但如清水芙蓉,天然而去雕饰。意象幽情绵邈,令人寻绎无尽。转入下阕,一切皆风流云散,凄伤之情,翰墨淋漓。绮情(上阕)与哀思(下阕)两相比照,更产生强烈的艺术效果。陈廷焯独赏其“不失雅正”,盖受儒家“温柔敦厚”诗教所限也。好了,你是否读过这首词呢?如果有的话,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享呀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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