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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资斧词语探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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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“资斧”

词语“资斧”现存已不大常用,所以《现代汉语词典》(第7版)没有收录它。我们若是阅读一些文学作品时,还会时有遇到的。比如茅盾的《新疆风土杂记》:“其后“回疆”既定,“赶大营”已成过去,仍有“冒险家”画依样之葫芦,不辞关山万重,远道而往,但既至镇西或迪化(镇西,今新疆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;迪化,今新疆乌鲁木齐市),往往资斧已罄,不能再贩土产归来。”再如《老残游记》第18回:“这一千银票,本府要借用,却不是我用,因为要查贾家这案,不得不先用资斧。”显然,这里“资斧”一词的意思就是旅途用中所带的财物的意思。不过对照字面,“资”倒还好说,“斧”却很是让人感到费解。到底“资斧”如何会有盘缠的意思呢?

若真说起这个词语的意思来,还真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,反而是“斧”字好理解,“资”字颇有点费解。且听我慢慢道来。

“资斧”一词出自《周易·旅卦》“九四”的爻辞:“旅于处,得其资斧,我心不快。”王弼注曰:“斧,所以斫除荆棘以安其舍者也。虽处上体之下,不先于物,然而不得其位,不获平坦之地,客于所处,不得其次,而得其资斧之地,故其心不快。”那么,“资斧”是什么样的斧子呢?《周易·巽卦》“上九”的爻辞:“巽,在床下。丧其齐斧,贞凶。”《注》:“处巽位之极。极巽过甚,故曰巽在床下也。斧,所以断者也。遇巽失正,丧所以断,故曰‘丧其齐斧,贞凶。’”在这两处,王弼并未对“资”和“齐”进行解释。《经典释文》卷二《周易音义》:“得其资斧:如字,《子夏传》及众家并作‘齐斧’。张轨曰:‘齐斧,盖黄钺斧也。’张晏云:‘整齐也。’应劭曰:‘齐,利也。’《虞喜志林》曰:‘齐当作斋,斋戒入庙而受斧。’”今本《子夏易传》《旅卦》、《巽卦》俱作“资斧”,与陆德明所见不同。其《巽卦》“巽在床下,丧其资斧。贞凶。”《传》曰:“在床者也,极巽失据,无刚之用,资器俱失之矣,身将安守哉?正其凶也。”黄钺,就是黄金装饰的斧子,是权威和武力的象征。《汉书·王莽传》:“司徒初发长安,宿霸昌厩,亡其黄钺。寻士房扬素狂直,乃哭曰:‘此经所谓“丧其资斧”者也。’自劾去,莽击杀杀扬。”《注》:“应劭曰:‘齐,利也。亡其利斧,言无以复断斩也。’师古曰:‘此《易·巽卦》上九爻辞。’”

《后汉书·杜乔传》:“故陈资斧而人糜畏,班爵位而物无劝。”《注》:“《易·旅卦》九四曰:‘旅于处,得其资斧。’《前汉音义》曰:‘资,利也。’”就以上资料看,“资斧”在唐及以前的解释和使用中,多是利斧或由此而引申的相关意思。如《晋书·刘弘传》:“(张)弈虽贪乱,欲为荼毒,由臣劣弱,不胜其任,今弈肆心,以劳资斧,敢引覆餗之刑,甘受专辄之罪。”《宋书·前废帝纪》:“朕位御三极,风澄万宇,资鈇电断,正卯斯戮。”《梁书·武帝纪》:“今资斧所加,梅虫儿、茹法珍而已。”以上诸例,皆为征伐、诛戮的意思。

天保十三年和刻本《程子易传》

但是到了宋朝,情况发生了变化。宋一代大儒程颢程颐兄弟,为《周易》重新做了解释,就是著名的《程子易传》(程颐)。这是宋儒经常做的事,最著名的莫过于朱熹了。在《程子易传》卷四:“四阳刚虽不居中而处柔,在上体之下,有用柔能下之象,得旅之宜也。以刚明之才,为五所与,为初所应,在旅之善者也。然四非正位,故虽其处止,不若二之就次舍也。有刚明之才,为上下所与,乃旅而得货财、器用之利也。然上无刚阳之与,下无阴柔之应,故不得申其才、行其志,其心不快也。云我者,据四而言。”就其解说的内容看,他把“资斧”理解为资财和器用的意思。程氏是理学中影响极大的哲学家,所以他的解释便被广泛接受了,“资斧”一词在宋代以后便增加了一个新的义项:资财,特别是旅途所带的资财。后来又渐渐有了盘缠的意思。如宋·王谠《唐语林·补遣一》:“王公戚属,相携而至者,蓝缕腻囊,襁负鳞次,竭其资斧,新自赡恤。”《古今小说·裴晋公义还原配》:“大人往京,老汉愿少助资斧。”因为出自《周易·旅卦》,所为资财,尤用于路费、盘缠之义。如《文明小史》三十五:“彭仲翔又运动了几位学生,都是有钱的,大家自备资斧,搭了公司船出口。”《聊斋志异》卷十二:“鱼客,湖南人,家贫,下第归,资斧断绝。”《广注分类》注曰:“资斧:路费也。”不过原来利斧意思也还是偶有使用的,如元·邓文原《登五岭》诗:“想当混沌初,疏凿驱神奸,幸经资斧贯,犹有苍石顽。”只是使用者越来越少了。

如此,“资斧”的意义变化的路径十分清楚:由最初的利斧的意思,引申为象征权威和武力的黄钺,或引申为生计、诛戮的意思。宋代以后,因程颐解释《周易》对“资斧”一词的错误解说,便又有了资财器用的意思,乃至后来这一意思逐步成为这个词语最常见的意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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