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性特征

第五章

阴性文化论

第二节阴性文化论

一、曲笔史记

同样,《史记》也并非百分之百地不虚美、无隐恶,表现在《秦始皇本纪》中就为秦始皇回护:“秦始皇帝者,秦庄襄王之子也。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,见吕不韦姬,悦而取之,生始皇”,掩盖了秦始皇是吕不韦之子的事实。被人视为实录的《史记》尚且这样,其他史记古史更不用说了。反映汉魏三国历史的《三国志》就被赵翼说成“多回护”,并列举多条②:如高贵乡公亲率兵讨伐司马昭,但为司马昭之党成济斫杀,但《高贵乡公纪》却书“高贵乡公卒”,绝无被杀之迹,反载太后之令,言高贵乡公悖逆无道,自取灭亡。又如魏齐王芳之被废,原是司马师的主张,事前太后也不知道,但《齐王芳纪》反载太后之令,说齐王芳不孝无道,理该废弃,还如叙魏与蜀之战争,常常是讳败夸胜;......诸如此类“曲”“隐”及“回护”在《三国志》中表现十分明显。接着是《宋书》。被刘知几《史通·曲笔》说成“《宋书》多妄”。这“多妄”表现在对帝王枉法诛戮诸王、大臣时有曲笔回护,明明为皇帝所“诛”或“赐死”,本纪则往往以“卒”“薨”了之。如“明帝赐刘道隆死,而书新除中护军刘道隆卒;建安王休仁以鸩死,而书建安王休仁有罪自杀;帝又赐巴陵王休若死,而书巴陵王休若薨”③。又如对刘裕、萧道成的篡位弑君,《宋书》也曲意回护。经过《宋书》的回护,这些篡位弑君,就像唐虞揖让、禅位,绝无半点逼夺之迹。如此曲笔史记,使得许多事件的真相被歪曲、掩盖。这种曲笔回护在《南齐书》中也有充分表现。鉴于《南齐书》的作者萧子显是梁的臣子,又为齐之子孙,所以凡对涉及大将军萧行衍的事均曲意回护。同样,对萧道成(萧子显的祖父)的一些事情,《南齐书》也隐讳、粉饰,这些②《廿二史札记》卷6?《〈?三国志〉多回护》。③《廿二史札记》卷9《〈宋书〉书晋宋革易之际》。被清人王鸣盛说来:“子显多隐讳,故南史有微异者。”①这种曲隐、回护在秽史——《魏书》中表现更为突出,赵翼在《魏书多曲笔》中讲“魏收(《魏书》)作者)仕于北齐,修史正在齐文宣时,故凡涉齐神武(高欢)在魏朝时事,必曲为回护”②。同样,以后的《梁书》《陈书》也对篡帝夺位的朝代更迭、帝王将相的丑行秽事掩盖回护,所以王鸣盛在(十七史商榷》卷六十三中说道:“姚思廉父子(《梁书》《陈书》的作者)或与之有连为隐讳”。这种曲笔回护使得《隋书》《旧唐书》都不能幸免,如《旧唐书·高宗本纪》只书太子宏薨于绮云殿,隐去武后之鸩;又如穆宗以下诸帝均为宦官所立,而本纪却不记载,只书故君遗诏,新君柩前即位。诸如此类的曲笔史记,使史学家刘知几对史之实录产生了怀疑,说“世途之多隘,实录之难遇”③,并指出笔记古史的规律是“直笔见诛,曲词获存”④。因为有此规律在起作用,所以《旧五代史》《宋史》《明史》乃至《清史》同样出现曲隐、回护。如对《旧五代史》,赵翼就说“薛史书法回护处”:“昭宣帝禅位后,梁封为济阴王,开平二年正月弑之,薛史亦不书”;“乾化二年,温为其子友理所弑,薛史亦不书”⑤。《旧五代史》如此,《新五代史》也根据宋统治者的需要来褒贬笔削史料,使之偏颇失实而带有曲隐。同样,《宋史》也多回护处,照赵翼说来:“元修《宋史》,......多据各家事状碑铭,编缀成篇,故是非有不可尽信者”⑥,除大奸大恶者不能讳饰,“其余则有过必深讳之”。继《宋史》后的《金史》《元史》也多避讳、回护处,如章太炎在《征信论下》中说道:“《宋史》称岳飞破胡,兀术号大奔,《金史》阙如也。”这被章太炎说成是:“著书陈辩,败人则录之,己屈则不进也。”⑦《明史》待修,尽管总裁张廷玉在《进明史表》中提出要“据事直书”,但在易代和异族统治下也不免曲笔和忌讳。《明史》中对满族先世建州女真的情况一概避而不谈,讳莫如深,目的是想掩盖清朝祖先向明称臣的事实。这种情况在《清史稿》中表现更为明显,其史稿中对清初圈地、逃人法和剃发令三大弊政竭力回护、隐曲,或语焉不详,或削而不书,或略而简化。①《十七史商榷》卷62。②《廿二史札记》卷13。③《史通·直书》。④《史通·曲笔》说:“古来唯闻以直笔见诛,不闻以曲词获罪。”⑤《廿二史札记》卷21。⑥《廿二史札记》卷23。⑦《太炎文录初编·文录卷一》。因为历史和现实不一样,人们对历史的认识往往是以今度古。东汉孔融见曹操破袁氏兄弟而曹丕纳袁熙之妻之事,就得出“武王伐封,以妲己赐周公”的结论①;同样,高贵乡公设身处地推知古代帝王,说:“自古帝王,功德言行互有高下,未必创业者皆优,绍继者咸劣也”②。对于这些历史认识,在笔记古史原才就具有偏、窄、曲特征下,很难说是不对的,说不定是一言中的。这种曲笔史记的出现,其责任当然在于撰史者,因为撰史者就该“申以劝诫、树以风声”③,直书其事,不掩其瑕,使秽行劣迹彰显笔记,恶名臭事载于史记。但在一种“直如弦死道边、曲如钩反封侯"④的传统政局下,使撰史者也不得不趋邪弃正,变得阴毒起来。如作秽书、妄书的魏收、沈约就被后人称为“魏收之矫诬,沈约之阴恶”⑤。在这种阴毒、隐曲的心态下,即使天赋才、学、识也是徒劳的,它产生的只能是阴性文化——曲笔史记。然而,说这种曲笔史记责任在史官还只是表面的,其真正的制造者恐怕是设局修史的执政者;甚于撰史者之阴毒数倍的帝王阴毒使撰史者只能“曲笔阿时”“谀言媚主”,将帝王将相的阴毒、秽事隐去。而一部曲笔史记还不知遗漏了多少那些原本就使人无法知道的阴毒、秽事和劣迹。但大概也因为有此,所以强化了曲笔史记在阴性文化中的地位。①《后仅书·孔融传》。②《三国志·魏书·三少帝纪》。③《史通·直书》。④《后汉书·五行志一》。⑤《文史通义·史德》。

摘自《术与道: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性特征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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